奇怪的道理：「人不为己，天诛地灭」小考

经常能看到这句谚语，一般是「俗话说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。」这句话的通俗解释为：「人不为自己的利益打算，天地都要诛灭他。」我一直以为这是一句出自经典的古语，所以有些怀疑它是不是遭到了讹传，毕竟古代学生读得都是「圣贤书」，有什么圣贤会讲这种话。所以稍微查了一下。 稍微搜了一下就发现这句话果然是有争议的。 百度百科[1]给的解释为：

「指人如果不先自己修身，那么就会为天地所不容。此处“为”指磨炼、作为、力行的意思，常被世人所歧义。」这里的「为」读为阳平，因此取的是动词而非介词词性。 为，阳平。磨炼，作为，力行的意思。凡是不曾修行德行的东西，天公地母都将诛杀它。

在中日辞書[2]中的解释也是这样的：

rén bù wéi jǐ tiān zhū dì miè

1. 自分のことを考えて修養を積まないと、天と地がその人を滅ぼす
2. 自分のことばかり考えて、他人のことを思いやらないと、天と地がその人を滅ぼす

〈備考〉2の用法の場合は、“己不为人，天地诛灭”と前の句を倒置法で読み替えている。

即，如果只考虑自己的事情而不积累修养，则天地也会诛灭这样的人。或者如果一味地考虑自己的事情而不考虑别人的事情，那么天地也会诛灭这样的人。

但有人对此表示反对，表示「为」根本就没有「磨练、修炼」之意。这在知乎上面有过讨论[3]。但我觉得这个解释是说得通的。在读阳平声调的时候，「为」这个字可以表示「修为，做」的意思，比如韩愈的《为学》，其中的「为」就是「做学问」之意。将这种用法放到句中，可以解释为「人若不做好自己的本分」。

如此说来，我们平时听到的「为」读作「去声」，是误传么？如果读作「去声」，「为」表示原因与动机，那么一般就会解释成本文开始的意思了。但在知乎答案的评论中，有人提到另一句：

《论语·宪问》中有一句“古之学者为己，今之学者为人”，请你先理解下这句话中的为己然后再来解释俗语中的为己吧[3]

然而这句话的解释为，「古时候的人为了自己（提升自己修养）而学，而现在的人为了别人（得到别人的承认）而学。（另一说是为了帮助别人）」，这里的「为己」是表示目的/原因，应读作去声。虽然这条评论与原答案之间讨论的并非一个词，但他却引入了新的混乱：即使在读去声的时候，「为己」也不一定解释成「为了自身利益」。

因此依靠读音来分辨这俗语的意思已经是不太靠谱了。

反过来去找这句话的出处，被提到的出处有

1. 源自《礼记·礼运》大同社会人人不为自己打算。“力恶其不出于身也，不必为己”，故民谚争锋相对，曰，人不为己，天诛地灭。[3]
2. 源自《水浒传》，“小人在宅上打搅了许多时，今日哥哥既是收了铺面，小人告回，账目已自明明白白，并无分文来去。如有毫厘昧心，天诛地灭。”[2]

前者只有「为己」，后者只有「天诛地灭」。我也并没有找到这句话的真正出处。所以也只能把它当做一句「俗语」。既然是「俗语」，那么「人就应该为自己着想」这种意思比较讲得通，符合普通大众的价值观。而强行把它美化解释为「人应该自我修养」，反而是很不讲道理的做法了。

欲盖弥彰。

参考

[1]. 人不为己，天诛地灭_百度百科_正义, http://baike.baidu.com/view/370364.htm#1, 2017/1/8 [2]. 中日辞書 北辞郎_検索 -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, http://www.ctrans.org/search.php?word=人不为己天诛地灭, 2017/1/8 [3]. 如何理解「人不为己，天诛地灭」这句话？-回答作者: 匿名用户, https://www.zhihu.com/question/20446774, 2017/1/18 [3]. 人不为己，天诛地灭_百度百科_正经出处, http://baike.baidu.com/view/370364.htm#3, 2017/1/8